八十九、风一更，雪一更

  元旦小长假，峰岚和阳雨找一天驱车去滑雪。本来计划去崇礼冬奥会雪场；阳雨被家里绊住，出发时已是午后，又赶上堵车，过八达岭长城时，天色已黄昏，两人只得商议改变行程。下高速找饭馆吃饭，然后穿延庆县城到万隆滑雪场。

  阳雨嚷嚷口渴，接过峰岚递过来的水，说：“太凉了。”峰岚夺过水，喝一口含在嘴里，凑到阳雨嘴边。阳雨躲闪不及，被喂了一口，呛了一下，咳两声，推开峰岚，吼道：“有你这样的吗？”。峰岚不搭话，笑嘻嘻望着阳雨。

  两人租设备，穿上滑雪衫、雪靴，扛着雪板、雪杖进入雪场。阳雨只玩过两次，峰岚则是头一回；都是新手，只敢在初级滑道混。阳雨教峰岚扣上滑雪板。峰岚小心翼翼鸭子蹒跚几步，跌倒在雪地上。阳雨上前去拉，摔在峰岚身上，两人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峰岚解开滑雪板，踏在雪靴上站起来，拉阳雨。阳雨握住峰岚，才刚要立起来，脚下雪板一滑，又摔在雪上，“哎吆”一声。峰岚想笑又不敢出声，问：“你以前真滑过雪？”阳雨抬头瞄一眼：“某个人都不知道怎么穿雪靴、怎么扣滑雪板”。如是几次，峰岚俯身敲打滑雪板，说“都是这东西碍事”，替阳雨解开，阳雨这才扶着峰岚起身站稳。峰岚拍两人身上的雪，凑到阳雨耳边：“没有我，你怎么办啊！”阳雨转头瞪小伙子：“都是你闹的，反过来卖乖！”

  两人学着身边新手的模样，半蹲下来，用雪杖撑着来回走动、慢慢滑行。峰岚嫌太闷，拉阳雨上坡，阳雨不肯，峰岚只得自个儿搭传送带上去。坡上有个小缓冲平台，峰岚本想拄雪杖先慢慢走几步试试水，不料脚下已经滑出去了。停不下来，越来越快。眼见要撞到人，峰岚想喊“要撞上了”、“闪开”，嘴里却只“啊”、“哇”乱叫。听见有人大声叫喊，叫喊声越来越大，仿佛听得“八字”、“打开”。峰岚这才一激灵，试着岔开腿，把滑雪板内八字打开。虽开始减速，已经迟了[ẂẂẂ.YanQingCun.Com]，和人装个满怀，冲到护栏，扑到在缓冲轮胎上。

  峰岚回过神来，发现撞上的正是阳雨。阳雨笑骂“真是不作不死”，峰岚忙拉阳雨起身。峰岚见阳雨四处张望，问“找谁呢？”阳雨说：“好像有人盯着我们。”峰岚四周扫视一番，有人笑着指指点点，还有两三个因躲闪自己摔倒在地的正骂骂咧咧。峰岚说“都看我们出洋相呢。”阳雨：“好像有人一直跟着。”峰岚笑道：“没准又有闲人看出这两帅哥是一对。管他呢！谁爱说闲话，让他说去。”阳雨心想，不是不相干的闲人，却像是张雨；四处搜寻，却又找不着人，只得作罢。

  及至雪场清场，两人出来，夜幕已深。峰岚开车，车外一片灰茫茫，远处雪场暗黄色的探射灯穿过光秃秃的树枝，似隐似现；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风扑打车窗呼呼作响。打开U盘播放机，《最后的莫西干人》，浑厚、苍凉、悠远，仿佛踏着沉重的鼓点，从莽原的尽头，穿云渡水而来。峰岚和阳雨不由得心生一种“遗世而独立”的超脱感。峰岚停下车，握住阳雨的手。两人仰头闭眼，感受着对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熔融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意犹未尽，打开导航就近找了家山谷度假村里的旅馆。阳雨撒谎说“车抛锚了”，向家里请假。房间里,熔融、喷薄，两人相依躺着。发觉外面风声没了，万籁俱寂，静得能听见彼此得呼吸和心跳。阳雨起身到窗前，拉开窗帘，只见漫天飘飘洒洒，如扯絮般下起大雪。阳雨说：“这塞外，果然是‘风一更，雪一更’”，打开窗户，伸手去接雪花。那雪花飘进来，落在手上、身上，无声融掉。寒气袭来，阳雨打一个冷战，正要关窗，却被峰岚从后面抱住。肌肤相贴，两颊相亲，暖暖的，痒痒的。

  天地俱化为乌有，唯有彼此的温暖和心跳；时光凝滞了，唯有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