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房里一言不发,就躺在床上,侧身面对着墙,心绪烦乱不堪。我只怨为何偏偏喜欢上的是这肉体的父亲,为何不是瑞王,不是余清,不是左秋容,不是神鬼老人,不是狄人王,甚至为何不是孟逐,偏偏是这个天天相见,夜夜相拥而眠的人。为何会对他一见钟情?前些天安慰孟逐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真到了自己,还是没有一点作用,这感情的枷锁,把我捆得牢牢的,实在束手无策。我有些遗憾,难道和他的感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老头坐在床边,关切的问:“怎么了,洛儿?”
我装作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动不动地躺着,也不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和他赌气。
过了许久,感觉老头在我身边躺下,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不知道他因何叹气,只感觉他仿佛也有很重的心事。是因为我么?
良久,老头伸手揽着我的腰,轻声道:“我懂。”
我心里一惊,他懂什么了?难道他早已经看清了我的心思?还是说他以为(言情小说网:www. ㈥㈨㈥㈨xs.cc)我在因为孟逐而和他怄气?当初他能感觉到孟逐对他情义的改变,是不是现在他已经知晓了我对他的别样感情?我有些惊慌,有些害怕,此刻真是如临深渊,如置冰窟。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头感觉到我的颤抖,道:“洛儿,怎么了?”
他的气息喷到我脖颈里,犹如烈火,让我感觉整个脖子都仿佛被炙烤着一样,难受而撕心裂肺的疼。我知道一定是我太过紧张,感知上出现了差错。可是还是不想动,也不想开口说话。我多么希望这神经的痛苦可以抵御内心的折磨。可是,我依旧那么迷恋他的气息,他的味道,还有他的拥抱,好像只要在他面前,就算是痛苦挣扎也甘之如饴。
老头看我不停地颤抖,似乎有些慌了神,用力掰过我的身子,大惊道:“洛儿,你怎么哭了?”
我仍是不语,只是定睛看着他。老头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良久,他悲痛道:“现在,我才真的懂了。”
他渐渐起身,行动吃力而缓慢,他迈着迟缓的步伐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让我感觉真真气闷。好想起身拉住他,骗他说他误会了,可是我没有,这副身子就像从出生就一直黏在床上一样,难以分离。看着他的背影,竟感到无尽的悲痛和寂寥,也不知是为我还是为他。
“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只是个迟早的问题。”我安慰自己,但是好像这样就可以给他和我一个交代。看着老头消失在黑夜中的影子,心里实在痛苦。我不知道该恨自己,还是该恨自己的身份,还是该恨自己同志的身份。倘若我不是他的儿子,或许也就不会如此痛苦,倘若我不是同志,就不会对他如此痴迷,更不会对他造成这样的伤害。
我感觉胸闷,仿佛有千万人压在身上,让我动弹不得,一种巨大的肉体的痛苦让我不禁痉挛起来。运气抵御这种痛苦,可是情况却变得更糟。我的身体就像在滚沸的热汤中烹煮一样,火热而疼痛,还有一种想要胀裂的感觉。嘴里满是苦涩,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渐渐没了力气,昏睡过去。
周围是无边的黑暗,眼前是老头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忍不住痛哭流涕,用颤抖的声音叫他:“爹,你不要走。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就是千万不要离开我。爹……”
老头转身,一脸嫌弃鄙夷的表情,决绝的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从此我们断绝关系,此生不复相见!”
“此生不复相见……此生不复相见……”我瘫坐在地上,把他最后一句绝情的话重复了无数遍,直到感觉喉咙里一股腥甜喷出。
“也好,就让我吐血而亡吧,既然此生不复相见,死又有何妨?”我满脸悲戚,感觉五官都快因痛苦而要拧在一起。
“洛儿……洛儿……你快醒来啊,你千万不要吓唬爹。你做什么都可以,你要什么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能再离开我了!洛儿!”
依稀听到老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我头顶的天空回荡,可是除了看见一片虚无的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爹,你在哪?爹!”我哭着道:“爹,孩儿错了,爹你千万别不要我。”
没有回声。
“小弟,快醒来啊!”我又仿佛听到狄人王的声音。
“大哥,大哥。你出来见我啊。”
还是没有回应。
然后我听到其他人叫我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难道他们听不到我说话么?
猛然想到,之前医仙取我心头之血时,也曾是这样的情景,莫非此时还是那种状况?一思及此,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口而且浑身酸痛,喉咙发干,头痛欲裂。
我有些慌张,之前那种吐血而亡的想法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此刻只想着怎么活下去。我瘫软在地,身体的痛苦一阵强过一阵,我慌了,此刻身边他们都不在,我一个人怎么挺过去啊?巨大的悲伤和孤独再次让我痉挛,我下意识地运气抵制,没想到竟慢慢起了作用。
我感觉有水流入我的喉咙,虽然苦的让我几欲呕吐,可是我强忍着,此刻求生的意志经从未有过的强烈。我要活下去,此生不复相见是你说的,可不是我。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穷尽一生找到你。如此想过,心里舒服了很多,只觉得身体不再酸痛,头痛也减弱了很多,浑身暖融融的,一阵困倦袭来,我就地休息,待明日天亮,还有天涯海角的路途要走。
这一觉睡的很是心满意足,等到我眼睛实在受不了强烈的阳光时,才睁开了眼睛,结果我吓了一跳。我居然没有躺在草地上,还是在我的房间的床上。而满屋子睡了一地的人。
老头趴在床前握着我的手,神鬼老人和狄人王靠在床头。屋子中间的圆桌上,趴着瑞王、左秋容和欧阳宇,孟逐则躺在躺在医仙的腿上,医仙则躺在余清的肚子上,余清躺在地上。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此刻他们这般模样,着实可爱至极。
手上传来老头突然的抖动,没想到他居然醒了。难道真是父子连心么?
他呆呆的望着我,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缓缓而落。刚才没有注意看,此时看着他,一时愣住了,他的头发竟然已经白了一半!这是怎么回事?!昨晚还好好的呢!我心里万分心疼,想开口问他,才觉得口中干渴而苦涩。
老头看着我的样子,瞬间明白。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温柔地笑着说:“渴了吧?”
他的声音沙哑,竟无往常的洪亮,他起身时差点摔倒,幸好神鬼老人伸手扶了他一把。原来大家都醒了。
众人看到我醒来,都舒了一口气,脸上神色甚是高兴。
狄人王抱着我,哽咽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练武本不是一蹴而就,你那么心急干什么!”
我疑惑的道:“我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这家伙走火入魔了!要不是我有事和你说,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老头递给我水的手,听了狄人王的话竟猛地一抖,水洒了一被子。
老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再去给你倒,别着急啊。”
“你可把我们吓死了。我师傅说,你这种情况连他都没见过,他和医仙两天两夜没合眼研究你的症状,给你配药。现在你的命可不是你得了,是我们大家的。以后没我们允许,你可不准再出什么岔子。”
我这才明白众人为何会那番睡在我房里,我心里感动非常,几欲落泪。不过,他们以为我练功走火入魔也好,正好掩饰我走火入魔的真正原因。
神鬼老人笑着道:“好了人王,让我来给洛儿看看。”
狄人王让开,神鬼老人给我把过脉,笑道:“没问题了,没问题了。休息两日,就可以继续拜师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左秋容坐到我床前,含泪道:“你个臭小子,吓死我了。你要是没了,我后半辈子靠谁去啊。等我百年后,谁给我守灵戴孝?”
我被他说的有些想哭,我不敢说话,只能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脸上安慰他。左秋容紧紧抱着我,仿佛害怕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一样。
过了一会,余清推开左秋容,笑道:“我也要抱抱。”
我一边露出嫌恶的表情,一遍伸出胳膊。余清夸张的熊抱,把我紧紧搂住,好像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然后夸张的大哭起来:“小媳妇,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我本来以为他只是在装模作样,众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等他松开我我看到他满脸的泪水时,吓了一跳,这家伙真哭的时候比假哭还要假啊。
众人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老头把水递给我,眼睛里的温柔要把我淹没了。我从来没想过他还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还会如此温柔的待我,我还以为真的就此生不复相见了。
我喝完水,神鬼老人道:“你们都出去,我单独和洛儿说两句话。”
我有些好奇,他究竟想要问我什么。
神鬼老人关心地问:“洛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过很多练武走火入魔的人,他们大都丧失心志或者脾性大变,而你却和他们不同。我在给你输送内力时,发现你用真气护住了身体各处脉络。”
我心虚的笑了笑,道:“大伯,我没什么心事。就是感觉突然很难受,然后运气抵御,没想到越是抵抗越难受,结果就昏死过去了。”
神鬼老人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强问了。”
其实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只是忍不住就隐瞒了下来。
我问道:“大伯,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听了可不要生气。”
神鬼老人笑道:“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大伯当初对你弟弟是什么感情?我是说,除了手足之情,可有一丝丝爱人的感觉?”
神鬼老人面色大变,有些激动到颤抖,良久才恢复平静,道:“你猜的不错。”
他停顿了一下,突然站立起来,惊讶的看着我道:“莫非,你对你……”
我凄惨的一笑,点了点头。
耳边传来神鬼老人一阵阵沉重绵长的呼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