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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良久，贺永亮慢慢挣脱，牵着董铁柱的手进到屋里，并肩在一张床上坐下。董铁柱侧身而坐，向着贺永亮痴痴而望，痴痴而望，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
看得贺永亮不自在起来，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推了一下。
“有什么好看？现在比以前更难看了！”
他一说，董铁柱眼眶不由自主就发红。
“都怨我！”他哽咽了一下，轻轻扳过贺永亮的脸，用手在那道虽不是很大、但仍然让他触目惊心的伤疤上小心轻抚，“叔，还痛吗？”
“哪能现在还痛！”贺永亮虽然是四十岁的大男人，但在自己爱的人面前，仍跟所有人一样，不愿意让他盯着自己最丑恶的部位察看，所以他撇开脸笑了一笑，转移话题，“对了！我听小关说……你跟他之前从没见过面，那你怎么会想到请他帮忙的？”
董铁柱“啊呀”一声跳起来，转脸向着门口去望。贺永亮忍不住好笑，赶紧伸手重新拉他坐下来。
“你现在才想起来，人家早就走了。”
“那……我是不是很没礼貌？”董铁柱有些懊悔地抓一抓头。
“算了，小关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你改天再跟他说说好话吧！”贺永亮说，继续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是没有办法呀！”董铁柱重新坐稳，伸手握住贺永亮的手，“我害得你……伤成这样，怎么还敢不小心一点儿？可是在广州又没有其他可靠的人能够帮我，只好……以后再还杰哥的人情了！”
“小关这个人确实很不错，上次在医院，也多亏他悉心照顾！”贺永亮回应一句，抽出手来，却禁不住将手伸到他脸上轻轻抚弄。
董铁柱侧过头，将脸颊放在他手心摩挲，再一次感觉情难自禁。
两个人都静静地不说话，享受着这种久违的柔情与温暖。直到很久很久，董铁柱才轻飘飘好像很不真实地问出一句话：“叔，我们该怎么办？我真的……一天都不想跟他在一起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贺永亮接口，继续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脸颊，“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忍耐下去。”
“可是……那要忍多久？”
“我也不知道要忍多久。不过……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他会被人打倒，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摆脱他了。”
“可是……”董铁柱抬起头来苦恼地看着贺永亮，“叔你知不知道，他已经稳稳做了将近二十年的黑道大哥，要等他倒台，恐怕是……太难了！”
“所以……”贺永亮两眼瞅紧他，慢慢慢慢吐出下一句，“你就得想办法去扳倒他！”
“啊？”
董铁柱几乎是吓了一跳。并不是因为贺永亮的这个想法很可怕，事实上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他觉得用任何手段对付肖涛都不过分。他会惊讶，只是因为他没想到温和冷静、并且一直劝他忍让顺从的贺永亮，也会有这样凶险激烈的念头。
“我知道……他对你好，你对他……也不能说一点儿感情没有。”贺永亮立刻接口，“但……他不过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你如果能够扳倒他，那是为这个世界除去了一个祸害！你现在已经是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应该明白是非黑白，也应该懂得当机立断！”
董铁柱低头不语，良久，才问出一句：“叔你觉得……我行吗？”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爱你？”贺永亮用手抬正他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是个没志气的男人，我贺永亮会爱你爱到这种程度吗？”
董铁柱怔怔不语，瞅着贺永亮温和却坚定的眼光，有些恍惚，也有些惶恐。
贺永亮不去逼他，反而展颜一笑，将脸上的伤疤侧过来对着他。
“这个伤疤……是不是很难看？”
“不！”董铁柱脱口回答，“不管叔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只是……我觉得好心疼！”
“你没觉得难看就好！”贺永亮站起身来，忽又问他一句话，“你今天……多待一阵儿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董铁柱摇头，“叔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得好好的，不会让他起疑心的。”
“那就好！刚有小关在，我一直连澡都没洗。”
他一边说一边就开始动手解开衣扣。他之前跟董铁柱在一起的时候，当然不止一次在董铁柱面前脱过衣服。但之前他总是会有些不自在，因为董铁柱那直勾勾的眼神，会令他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按捺不住。
而在今天，他并没有那种“按捺不住”的感觉，毕竟方才的话题太过沉重，他不可能这么快转换出浪漫的心情与气氛。不过他还是稍微侧过身体，先脱掉裤子，再脱掉上衣，之后背着董铁柱弯腰屈膝，拉脱内裤。
董铁柱目瞪口呆从后边看着他颇显清瘦，但依然结实的身体。看着他因为弯腰屈膝而愈显挺翘性感的臀部。纵然此刻心情沉重，他仍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具已经有将近三年不曾亲近过的身体，仍然让他如此着迷。
“你要不要进来帮我搓背？”
贺永亮抬步走向洗手间，忽又回脸一笑。
董铁柱“啊”的一声，贺永亮又接一句：“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走进洗手间，关上房门，打开水龙头，用手试着水温。他能够感觉到方才董铁柱盯着他看的眼光，也坚信董铁柱依然爱着他！但，这两三年董铁柱跟那个呼风唤雨的黑道大哥日夜相守，尤其那个黑道大哥无论财势相貌都远在他之上。而董铁柱之所以竭力想要摆脱那个人，很可能只是因为那个人将董铁柱禁锢得太紧。一旦真的面临抉择，真的要让董铁柱二择其一的时候，董铁柱能否毫不犹豫站在他这一边，能否毫不犹豫向着那个人痛下狠手，这个他就不敢确定！
他可以对董铁柱施加影响，却不能替他做出抉择。董铁柱表面倔强，心肠却比谁都柔软。如果这一次他自己不能痛下狠心，到最后必定功亏一篑，反而会再一次惹祸上身。
所以他等着董铁柱推门进来。而如果董铁柱不进来，并不表示董铁柱不爱他，但是有些话他就不能够跟董铁柱现在就说了。他只能等着董铁柱继续成长，直到有一天，长成真正有担当、能决断的男子汉。
——但是董铁柱一直没进来。
贺永亮站到花洒之下，温热的水流从头淋落，突然之间，他感觉好伤心！他为这个大孩子操断了心，可是这个大孩子却不敢为了他——实际上也是为了他自己放手一搏。
他感觉眼眶里热热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幸好，就在他还没弄清楚是水是泪的时候，一双手臂从他身后伸过来，搂住了他腰。而一具结实的男儿躯体随之贴上，与他的后背紧紧紧紧贴在一起。
“叔，我爱你！”那是那个大孩子的声音，有点哽咽。
贺永亮这一次是真的感觉热泪涌出了眼眶，他转回身来，嘴角却在笑。他用手细细描画着董铁柱俊朗的眉目，一直向下，到了董铁柱丰厚的嘴唇。董铁柱痴痴地望着他，痴痴地双手向后搂着他腰，一任水流在他们头顶喷洒，也一任贺永亮的指尖在他脸上细致描画。
“我也爱你！”贺永亮叹息，然后凑上来，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就这么轻轻一吻，董铁柱所有的矜持化为乌有。压抑了将近三年的爱意，突然间奔涌而上！再也顾不得其他任何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任何事，即便明天就要灰飞烟灭，今天，就在这一刻，他只想跟深爱着的这个人合为一体！
“叔，我爱你！”
他含混地再次叹出一声。忽然之间他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起码他的爱情，自始至终，并且永永远远，只会在怀里这一个男人身上。从来不曾有变更，更永远无法被剥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