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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大虫
石程虎的窗是朝南的，于是他看不见北方的天空山雨欲来。
重叠横溢的乌云覆盖了大半个北天。
云是船，风作桨。船驶得很慢，可船总归会到。
——世上有一些事——只一些，不很多——你注定将经历。就像这场秋雨。你多么喜欢东河镇夏秋交汇之时，高高的瓦蓝的天空，可不得不接受一场雨水过后，连连密密的阴翳。
船总归会到。
还好不是现在。所以有炽热阳光把茴香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墙上。
如果运气足够好，今晚石程虎还能再看一次星星。
“嘿！丫头，整啥哩？”
茴香挠挠脑袋。
看茴香挠脑袋，石程虎也想挠。可他不能，他的俩手握在窗栅上，一松手准得掉下去，只能心痒痒。
老石的手臂，原本略显古铜的皮肤，渐已白皙，之前小臂与大臂明显的肤色差也将磨平不见。
“你叫啥？”
这是小茴香在问。
“俺姓石，你得叫俺爷爷。”
“俺是问你叫啥名字，俺知道你姓石。你名字中间那个字，俺不认识。”
石山匪第一次见茴香时，她被老李搂在怀里，红色褂子，扎俩羊角辫，甚是惹人怜爱。今天她止扎了短短的马尾，在石程虎眼中，竟似长大了不少。
石程虎握住窗栅的右手，同时还握着一只绑纸的铅笔。纸上有两个名字。
“接着！”
小茴香接住了，解开绑纸的头绳，跟铅笔一起装进口袋。
“那第二个字念‘程’。程者，物之准也——这个字是度量衡的总称，你可以理解为‘呈现禾谷的多少’。”
小茴香看着纸条上石山匪的名字，惚地笑了，笑出一只酒窝。
石程虎楞了楞神。酒窝真好看。
“你是一只量啥东西的大虫吗？”
“不单是大虫，还是石头做的！[言情小说网]Ṃ.⁹⁹6⁹xs.com：Ẃẃw.➒➒➏➒ẊṤ.CṎḾ”石程虎说。
“这个字还有典范、法规、准则的意思。”石程虎道，“有句话叫：‘匪先民是程。’，说的是土匪山匪的父母爷奶，是守法的良人。”
像是怕茴香听不懂，石程虎又道：“良人就是好人。”
茴香没有问石山匪是不是良人，老石却想起小时娘教他识字的情景来。娘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做针线活时，她除了哼小曲，就是教虎子识字。
“你这‘程’字”娘说，“虽有个‘禾’在那里，五行却属火。当有颗赤心。”
扒在窗子上很累，虎子跳了下来。
墙那边茴香的声音绕过栅栏窗传进来：“你让俺叫爷爷，你连胡子都没白。”
石程虎靠墙伸了个懒腰，“你叔爷老李，跟俺是兄弟，按辈分也该是你爷爷。”
其实按辈分，石程虎也可以是茴香的伯。
老石捻了捻下巴上的胡子，觉得还是当小茴香的爷爷更可心。
前一阵剃头，老李顺道还给他修了胡子，没让剃头的老师傅整，是老李亲自操的刀动的手。老石很满意。
石程虎揉了揉手臂，没那么酸了，就又跳上窗户。
窗栅栏真的很结实，石程虎曾是木匠，认得出这是一种叫“铁桃木”的树，木质很硬，得上硬锯才能拉的动。
茴香却不在底下了。
老石又跳回地上，在麦秸堆上坐了下来。
“茴香！”外面有人喊。
“茴香，你咋睡在这儿了？”
是猴子的声音，他是刚从家里过来，换赵查理的班。
待老石再扒着窗往外看，只见猴子搂着小茴香慌慌地往监牢的值班室跑。
然后铁门那边传来了小四的喊声：
“快，快去找典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