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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欲念难全

2019-12-11    作者:淳于兆玄    来源:www.yanqingc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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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职业声乐教师,对基本功的重视远远超过专业歌手,有着更为规范的具体要求。涂天薰十多天没练声,心里憋得慌。如今看见钢琴,喉咙自然发痒。他兴冲冲地把琴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很想弹一弹,唱一唱。等触及琴键才发现:这琴音不准,立刻倒了胃口,没心思再唱。

  琴是赵多文在深圳买的二手货。茶褐色的琴身,看上去有八成新。赵多文不是学院派,向来对钢琴要求不严。他认为小字一、二组的音基本还行;这正好是他的有效音域,就一直这么对付着用,也懒得去请调律师。

  随着在歌舞厅跑开了场子,唱来唱去,也就是那几首歌。赵多文每天凌晨三、四点回来,差不多要睡到下午才起床,哪还有心思练声?顶多出门前随便吼几句,有时连琴也不用,“啊……依……呀……咪……”几声就算开了嗓。周而复始,恶性循环,钢琴也就撂在一边。

  一叶知秋。涂天薰试了这琴就能想象赵多文的生活,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他当年的黄金搭档,今天竟落到这步田地。是顺从天意,还是潮流使然?他不好妄加评论;也不想责备赵多文,刺伤同学的心;他只想提醒:歌唱是门艺术,有科学的用嗓原则,会用可唱一辈子,不会用也就三两年。

  “多文,你这样长此下去是不行的!你那漂亮的声音没几年就毁了。别那样疯狂,每天少唱几场不行吗?声带要恢复疲劳,起码得有充裕的休息时间。”涂天薰牵挂着好友的事业前程,不得不痛心规劝。

  “不到这个山头,你不会唱这个山上的歌。涂老师,进了这个圈子,你才能体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何尝不想生活得有规律些;过得轻松些,可大家都在拼命挣钱,我又不是没本事,干吗要打让手?俗话说,见吃不餐,必定是憨!”

  赵多文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这个建筑工人的儿子,从小随父母辗转西南三省。全家常年随工地流动,住着活动房子,倍尝生活艰辛。他说不上有多深的文化底蕴,全凭天然的好嗓子进了音乐学院。在涂天薰面前,他颇懂推心置腹与厚道为人。特别在生病的时候,他深感涂天薰的关爱无微不至。别人的意见他从来听不进去,唯独涂天薰的建议这回他认了真。

  “涂老师,等我好后重新定个工作计划吧,我先找人把琴调好,你就有琴用了。唉,这次我把你耽误得够惨……”

  “别这样说,多文。你是遇到了天灾人祸,又不是故意要为难我。现不着急,等病好后再去考虑业务上的事情吧。哎,现在正放暑假,我也想彻底松弛一下。你教我做川菜吧!我去了重庆好些年,能说能吃,就是不会做。你今天就开始教,等你身体复原,我也就学得差不多了。”

  “好哇!你想换个活法?这主意不错。我可没得到真传,只会我妈爱做的那几样,其中,有一样在深圳还没法做呢!”赵多文没想到涂天薰会有悠闲的心情学厨艺。

  “有这么深奥吗?你指的是什么?”

  “冷炙兔。”

  “不会吧?我在重庆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涂天薰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深圳和昆明一样,跟本没有兔子卖。”赵多文笑着告诉他。

  “真的!”涂天薰瞪大了眼睛,“我买菜时怎么没注意到啊?”

  “涂老师,你是客串一把大师傅,哪能面面俱到,就这样我已享福不浅了。”

  两人说得哈哈大笑……

  一连几天,显然教与学是愉快而风趣的。涂天薰放下了音乐,当起了厨娘。什么《水煮肉片》、《粉蒸牛肉》、《鱼香肉丝》、《麻婆豆腐》、《酸菜鱼》等等,居然色、香、味俱全,一点不差。不过,也有失败的时候,那就是《宫爆鸡丁》。

  赵多文以为炸花生米这样的小事,简单极了,用不着学。他让涂天薰先把花生米炸好,放到盘子里再叫他,也没忘记提醒:“别炸过头。”

  涂天薰非常认真,一手翻动锅铲,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直到花生米变成他见过的褐红色时才慢慢捞起。他自认为色泽把握得不错,闻了闻,香喷喷的,就兴致勃勃叫赵多文去厨房。

  “花生米呢?我看看你的火候。”赵多文说着穿上围裙。

  “呀!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涂天薰望着盘中的花生米,差点晕死!

  白色的瓷盘中,哪里还有油亮的花生米,分明是一盘黑炭花。

  涂天薰哈了,(注1)(言情小说网:www.⒍⒐➏➒xs.CC)想不通是怎么回事,“起锅时还是红的,怎么转眼就变了?”

  “哎呀!我的涂老师,花生米是出油的东西,虽出了锅,那油会保持高温,相当于还在炸。你要有个提前量,见熟就得捞,不然就要糊。”赵多文讲得头头是道。

  “嘿嘿!我怎么知道呢?就算交学费吧。”涂天薰搞砸了,红着脸把黑炭花倒进垃圾桶。

  “涂老师,你重新炸一盘吧。”

  “我……”

  “你大胆炸嘛!有我跟你硬起,你怕啥子赛?(注2)”赵多文的四川话一语双关,带有占人便宜之嫌。

  涂天薰不只听得懂,而且深悟精髓:“三句话不离本行,你不怕再挨一刀?”

  白天的趣事诸如此类,男人间的交谈,没有遮掩与羞涩,只有直白与风趣。爽快得干净利落,到了夜晚又怎么样呢?

  那是另一道风景:炎炎盛夏,躁动的热血与裸露的胴体,溶铸两个男人于一床,在私密的氛围中,那可是考验烈火金刚的时候。如果说,在这种场合,男人之间没有感觉,人人都会坐怀不乱,那显然是假话;如果说,男人遭遇男人,只要同居一室,睡在一起,除了抓人上背,别无出路,这未免又太危言耸听。

  其实,同性间的亲密绝非来得那么随便,除非花钱买;要么有预谋。不然,要进入那种爱欲境界,没有两情相悦的推波助澜,纵使近在咫尺,也是枉然。

  谁见过,一相情愿能成好事儿?弄不好被对方把你当成变态,轻则白你几眼,重则拳脚相加。既伤害朋友的自尊,也让你丢尽体面。

  啊!难呵,真难!男人要爱男人,说不出口,无形的藩篱,要命的偏见。

  自一夜平安后,赵多文与涂天薰犹如井水不犯河水,若即若离,各自睡得安稳,谁也没再提买床的事儿。

  赵多文每晚光着上身,下面只穿一条三角裤,绷得那“小兄弟”轮廓毕现;涂天薰习惯裸睡,现在哪好意思脱光?只得穿着宽松平脚短裤,多少也体会些自由舒展。即便如此,同床共枕的两个大男人,肤肌之亲易如反掌,可谁也没想到要迈出相亲相爱那一步。

  要是在八年前,在北京比赛获胜后,如有这种独处机会,两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也许会发生激情碰撞,用好奇心擦出另类火花,偷尝一回禁果。如今随着艺术搭档解体,两人思想已趋成熟,那种逢场作戏的淫乐,对寻刺激者来说,是求之不得的美酒佳肴;但对这种业务构筑的永恒,唯有精诚至上而早已肉欲淡泊。

  涂天薰现在尤其懂得:赵多文只喜欢女人。他是情种,他那青春热血只会为女人而萌动,绝不会为男人而汹涌。自己与他的友谊尽管牢不可破,那只是艺术的结缘而非同性的亲密。

  一天夜里,睡得舒坦的涂天薰突然感到自己的私处正被触动。说是侵犯,不带敌意;说是爱抚,又直捣要害。等他明白那是来自赵多文的所为时,他惊愕万分!他没想到这情种会移情别恋,在大男人身上做文章,要给他带来愉悦与欢乐。

  性爱来得如此迅捷,没有丝毫心理暗示,就情不自禁地上了快车道;他想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已经做不到了。男人那反应说来就来,简单明了,那地方竖起一根硬棒,顶着裤头,像顶小帐篷。

  赵多文这招并非出自引诱而出自本能。动手术后,他一边养伤,一边禁欲。嘴上说得下流,可以说连鸡都啄不烂,但那只能画饼充饥,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这一晚,也许是太多的等待已铸就了蓄势待发的能量,在睡梦中,他又回到了情欲交欢的那瞬间。他万万没想到,这次会糊里糊涂弄错角色,居然把身边的男人当成了令他欲仙欲死的女人。

  他深情地呼唤着莱姐,胜过往昔的甜蜜,一次又一次,就是没有回音,没有反应。他不知道身边的“女人”为何睡得这么死?往日的有求必应怎么一下子变得麻木不仁?他要送给莱姐惊喜。不用情话,不用暗号,而用手指。最初他的抚摸还在外围,等他深入腹地,一触到涂天薰那利器,顿时像遭电击。糟糕!他狼狈不堪,惶惶然把手缩回。

  涂天薰听清楚赵多文的呢喃私语与自己毫无关系,才知道刚才的希冀只是一场误会。爱就这么简单,不是你的,千万别自作多情,妄想汤圆吃。值不得回味,值不得抱恨;值不得将错就错,来个激情燃烧的发泄。他不想声张,装作熟睡没醒,仍然侧卧,任由那胀大的东西挺着。

  赵多文则不然,他知道已经泄露天机,打开了欲望之门,点燃了不可扑灭的烈火。算撩拨?算勾引?他全然不管。因他从来就未真正搞清楚涂天薰过了童关还是守身如玉;是爱女人还是爱男士,或者二者皆然。但至少明白涂天薰不会排斥自己。说是感恩也罢,说是还情也好,这情种突然心血来潮,色胆包天,果敢拉下裤子,将那从未予人之宝,转身送至涂天薰私处,顶个正着。那暗示再明白不过。

  这绝招令涂天薰始料未及,一阵暗喜过后只剩无言的羞赧,涌动的春潮让他感受着下面炽热难耐,坚挺如柱。只须顺势而为,情欲与欢爱倒是唾手可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好菜,稀罕而珍贵。不吃百不吃!只要向前,捕获不费吹灰之力。情欲之初,就只一瞬,他觉得这不是真爱,至少不是情浓至深的必然;是猎奇与引诱在作怪,带有浓重的知恩图报色彩。他长久追寻的情爱怎么会变得俗不堪耐?他矛盾、惶惑、犹疑、忧虑,他不想让友情的升华变得这般市儈:乘人之危,逼迫以报,贪占便宜,不择手段,如同咀嚼嗟来之食一般。他止步了,也打住了。停留在友爱与情欲的边缘,不能逾越无形的红线。他索性转过身来,背对着赵多文狂放不羁的慷慨……

  清晨,当菠蜜新村里朝露未干,雀鸟还在枝头打闹,嘁嘁喳喳叫个不停时,涂天薰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竟是:“买床吧!今天什么菜都别学了。”

  “哎呀,我的涂老师!你啥子时候才能过童关啊?”赵多文还是那几句老话,接着他就更出格了:“涂老师,你何必自己作贱自己!三十好几了,还不敢尝鲜。我真想不通,你那武器再好,舍不得用,也只是一根废铁。说句不好听的话,百年归寿到了阴间,阎王爷也不会饶你!非得打你欠ⅹ棒……”

  “打住,打住!你那里收来那么多脏话?要打批发才过瘾吗?赵先生,别忘了,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呵。”

  “涂老师,别假正经了。受了高等教育到时就不脱裤子?哈哈!”

  “低级趣味。你不要给我说这些,我买床去了。”

  涂天薰坚持自己的主张,赵多文脚肚子拗不过大腿,更何况,买床是赵多文最先提出来的。看来,要用的东西始终不能少,现在去买,只是推迟几天而已。

  注1:哈了,——四川方言,相当于:傻了。

  注2:你怕啥子赛?——四川方言,相当于:你怕什么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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