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雪茫茫，北风又凄凉，情难说往事被掩藏。
一步步，走在你的身边，怎奈你我的思量不一样。我想每一步都爱你多一点，而你走的每一步都怕我多废思量。
爱要怎么说出口，爱要怎么对你说，只是想告诉你，你身边的人永远是我。
……
你负重的步履不会让我担心，不是我不够爱你，正是因为我爱你，我爱屋及乌的没有顾及的伤害我自己。
你沉重的呼吸不会让我心疼，不是我不关心你，恰恰因为我关心你，我心的痛楚和你的呼吸配合的才如此亲密。
强子背起了长龙，他不敢看我的表情，实际我的表情还是那样，只是他内心的思虑多了些什么，他努力的把每一步都迈出的平稳，都迈出一种节奏，那是给我看的誓言，虽然他脸上表现出无比的坚毅，内心呢？我是他的爱人，因为爱，我用爱才能去感受他心里焦灼的痛苦。
不是因为这犀利的北风刮的脸疼，也不是因为强子背着长龙我嫉妒的酸楚，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冷峻，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坚定，我努力的配合着他的脚步，好像我们在走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长龙匍匐在强子的背上，闭着眼睛把脸颊紧紧贴在强子的脖子上，那是摩擦，那是对过去的爱，是对曾经的爱的总结，是爱的留恋爱的不舍，那是在忏悔那是在流泪，他知道，或者说是他的预感，也许前面就是他的终点，可强子直挺的脖子没有一点反应，他没有回想起他们过去浓烈的爱情没有回忆曾经溺沉的缠绵吗，不是，是因为旁边有我，他是给我他爱的宣言，可我现在看来就是残酷。
长龙还是闭着眼睛尽管强子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温暖感受，可他还是努力的好像在书写一部史书的结局，我知道，他想什么，只要是这样他就足够了，他已经无牵无挂了。
我一眼就看出来长龙的病情复发了，他虽然没有咳血，可他那苍白的面孔那灰白的嘴唇都证明他在便血，那种便血比咳血还可怕，那就说明他的食道血管已经溃疡，已经无法愈合，那种内出血对肝脏造成的伤害就是他生命最后的告白。
我第一个就想的是我的儿子，想他那么小，那么可爱，已经失去了母爱，马上又要失去他的父爱，他大了的时候我怎么对他说，我说你的爸爸妈妈是怎么的爱你，我说你的爸爸妈妈是怎么的疼你，我怎么对你说，想着他看我们出来那默默的眼神，明亮的眼睛里他那么明了，他不哭他不闹，他是孩子啊，我的儿子，你可知道你的爸爸将要怎么样的死去，我不是心疼长龙，现在真的也心疼，我更是在心疼亮亮，那也是我的爱啊，我不能让他未健全的心灵去承受那么大的委屈，也不能让他成长的童年去承担如此的孤独，因为，因为我爱你，我的儿子。
我又想着我们这样的人，想着长龙为了对爱的追求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别管他有什么不对，只要是爱，只要有爱，只要有过爱，那都是正确的。再想我们这样的人为了追求我们所需要的爱，我们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的辛苦，要用生命的价值宿命的轮回去交换，他就是我们千千万万挣扎在这条线上的代表，难道他的结局都是我们这样的人的归宿吗？
再看看负重着长龙的强子，他高昂的头颅是不是也在辩驳前面的放向……爱要怎么办？他在找着答案，他不能看我也不能看长龙，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我此时此刻真想给他们一个空间，让他们痛快的诉说那曾经的爱的缠绵激情，曾经爱的波澜壮观，我愿意融入他们的那个历史，我也包容他们的过去，我更愿意他们在我面前毫无遮掩的痛快淋漓的把真情演绎。
我手拖着长龙的屁股，不是想让强子省些力气，我是想通过这样的举动告诉长龙，还有人，还有我这样的人和你曾经的爱人一样时刻的关心着你，也想让你体会另一种友情另一种关爱，让我明了你的心，再用你的心体谅我。
他好像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一种安逸，幸福的释放着他的疲惫，他趴在了强子的肩膀上仿佛要甜甜的睡去。
这还是一种爱，是我对他的爱，是医患之间的爱，还有千丝万缕纠结而辩证出来的爱，看着他伏在曾经最亲密的战友、兄弟、爱人的肩上，我没有妒忌也不会怨恨，相反的我想哭，想偷偷的哭一场，生与死的告白也许就在眼前，情与义的终结也许就是现在，我疼亮亮，我也疼他的爸爸，更疼我的爱人，我知道我从前的错误，我那么冤枉强子，虽然也许那不是冤枉，可我毕竟狭隘了，我自私了，我暴露了我的本性，我给你施加了那么多的磨难，一方面我道貌岸然的体贴你的辛苦，一方面我又妒忌的施舍给你我的窄小的肚量。什么最可贵，是生命，如果生命都没有了那什么样的爱不都是传说吗，我此刻突然的醒悟，我的心在翻悔，我愧疚的责怪自己，我的泪止不住的往心里长流。
……
风云一举到天关，快意生平有此观。
我们没有坐电梯，强子背着长龙好像在登泰山，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到了。”
我努力的象叫亮亮那样的展示我的父爱，我象叫情人那样尽显我的温柔，伸手抱住他的后背把他从强子的背上卸下，他好像梦还未醒，好像幼稚的撒娇，和亮亮一样不肯睁开晨睡的眼睛在床上转过他的身体投入我的怀抱。
紧紧的相拥，与我爱人曾经的爱人亲密的相拥。
“配合我。”
“嗯。”
“能做到吗？”
“一定。”
“我等你兑现。”
“嗯。”
我第一次把我的眼泪无声的洒给一个我曾经的情敌，一个我讨厌我可怜我关爱我又排斥的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哪怕你们依然会旧情复发我也要挽留你，挽留你生命急逝的脚步，多陪陪我的儿子，多陪陪我的爱人，也多陪我一刻，朋友，兄弟，多坐一会，咱们唠唠嗑……。
“哥。”
强子过来伸手擦去了我眼角没有控制住流出来的泪珠，说心里话现在想起来我好像从来就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病人，自从认识他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有着千丝万缕解不开理还乱的关系，也就是不管他和强子什么关系，不管他和亮亮什么关系，现在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生命和友谊之间的关系。
我躲开了强子的手，可我不是躲开他的爱，也不掩饰我在长龙面前的虚伪，我应该更坦诚更真诚。
“你要配合我，要不我没有信心。”
我说的有点呜咽我说的有点哽咽，我说的动情我说的真挚，我很脆弱我也需要依靠，我比任何病入膏肓的病人都软弱，此刻的依附不是你我，此刻的依靠不是你我，那是我们共同的爱。
突然间我就感觉他刚才还软弱无力的手注入了什么魔咒，像紧箍咒一样扣紧了我。
突然间他睁开了他的眼睛，那有力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球，象针虻一样扎进了我的心。
“放心吧兄弟，为了我们的孩子。”
我欲望空呐喊，我欲振翅嚎吼。
为了我们的孩子！
让我亲亲你的脸，让我亲亲你没有泪流已经泪流的你的眼，让我拥抱你瘦弱的身躯，让我也感应你生命余晖里的温暖，我会和他们一样的爱你。
……
我亲手把他放平躺在床上，给他脱下衣服，比给强子脱衣服还认真，比给亮亮脱衣服还细心，我就是他的爸爸，给他如山的父爱给他博大的胸怀。
……
我接过护士手里的针头，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我不信任任何人，为了我们共同的孩子，你的针也由我来刺入你的血脉，虽然我的技术不一定比过那些护士的专业，可是我用心，用我的心去感悟那针头进入你静脉的感受，那是我的心流进了你的身体。
“喝点水吗？”
长龙点了点头，那样的微笑是不是就是未来亮亮给我的微笑。
“想吃什么？”
长龙听了好像费尽心思的再想，半天也没有给我答复。
“别说你想喝酒，也别和我说你想抽烟。”
“呵呵呵……。”
他笑了，他又笑了，笑的是那么可爱，笑的是那么坚毅，笑的又是那么洒脱。
“我想喝点饮料。”
……
“看看你的手指甲，看看你的脚指盖，还不如咱儿子。”
“呵呵呵……。”
他又笑了，笑的我义无反顾笑的我豪气丛生。
“准备好了吗？”
“嗯。”
我看着他的眼神，也握紧了他的手，他的手再给我牛顿力的作用与反作用的定律，我们的眼神相对，我们的心灵共振。
我松开了他的手倾斜下我的腰腹，张开我的双臂，他也张开了他的臂膀，那个曾经搂过我的爱人他的爱人的臂膀搂过我的儿子他的儿子的怀抱，我感觉了他脸颊摩擦我脸颊的温度，也感觉了他心跳和我心跳的唱响，大爱无言。
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有你有我有情有天有海有地，我们虽然没有在一起生活，但是我们有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象拥抱亮亮一样拥抱了他，我象拥抱强子一样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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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严谨的操作每一个步骤，一丝不苟的责任和态度，忘却了刚才的情，忘却了刚才的义，你答应我的，要配合我，你答应我的为了我们共同的儿子。
……
我的身后有人在流泪，那是我听见泪滴落下的声音，柔柔的落泪声，宛若细语的轻诉，有一种哀鸣的声音在呼唤，那是心声？哭泣的如此美丽愁宛而令人心悸——那就是那泪水落下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泪滴的声音参杂着太多回忆的滴注，那是生命的光年。
不要用这声音做告别的序曲，鸟儿告别鸟巢,为了去拥抱广袤无垠的美丽的蓝天；落叶告别大树，为了寻找美好的归宿；大雁告别南方，为了去寻找更温暖的美丽……。
告别不是忧伤告别不是眼泪，因为我从未想过和你说再见，也不想和你说再见。
……
“你出去。”
我不想那落泪的声音死水微澜的打扰我清静修为专注的心。
我也没有回头，我更没有看任何人，依旧操作着我的规范，没有人情没有杂感，我现在是一名真正的白衣天使，为了我们共同的儿子，我只有用我落下的汗珠去遮掩那身后的泪滴。
……终于可以歇一歇坐下来我就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的脸，好像也看见了他的心。
长龙伸过手来我没有躲闪。
他轻抚一下我额头上的汗珠，眼睛和嘴角还有鼻头同时轻轻的一笑，最后把手停在我的脸颊和下颚之间，他是再说，说着兄弟之间的语言。
我也把手握住了他那只温暖的手，在我的脸，看着他的眼。
“睡一会。”
“嗯。”
“听我话。”
“嗯。”
“睡吧。”
他闭上了眼，真像我的儿子，真像我们共同的儿子，真想亲吻他一下，放下他的手臂，轻轻的给他盖好被子，最后还是忍不住贴了贴他的脸。
一滴泪……。
一滴泪从他的左眼角潺潺的流下，我伸出一个手指接住了那滴泪，那滴泪仿佛有什么灵感，带着他的体温渗透到我的肌肤里，交融。
还是一滴泪落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却是敲打在我的心间，那是谁的眼，嗨，我看不清……。
我得回头，我想也给他拥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