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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结束了,我以全班第一的优异成绩对父亲进行了一次猛烈的还击。我要证明给他看,没有他的陪伴和呵护,我依旧能过的充实和快乐。这也使我学会了如何利用我的傲慢与父亲交锋。什么物质的奖赏,殷实的拥抱和甜蜜的亲吻,我统统不要。
那天,我以十足的傲慢在屋子里趾高气昂得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瞄一眼摆放在窗边的那辆自行车和斜倚在房间门口的父亲。阳光从玻璃窗外射进来,崭新的自行车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它每天被父亲擦得贼一般亮,此刻它又在引诱我了。要知道,这辆车子已经在那里摆放好久了。
“想不想学骑车?”父亲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匆匆地说了声“谢谢。”心里却开始忐忑,我多希望能和父亲多说几句话。
“那想还是不想?”父亲反问,他分明看穿了我。
几个月里,这辆车它和那张该死的单人床就形影不离地在折磨我。一个在引诱我,一个却在毁灭我。为什么它们两要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为什么一个不会提前,一个不会滞后甚至永远不要出现。
如果那张单人床永远都不可能消失了,那好吧。我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去直视那辆自行车,几个月里,我都从来没有怎么正眼瞧过它。
“好吧。”我一本正经地说。
“那把田尊也叫上。”
田尊当然高兴坏了,乐得合不拢嘴。
那天,我清晰的记得父亲用有力的臂膊将我抱起来放在自行车的前梁上。我更清晰的记得当时我是多么的紧张。我不知道对于父亲而言,那个拥抱意为着什么,对我而言,那是我13岁生日过后的数月里,如同久别重逢的一个久违的拥抱。它在我近乎的绝望中又匆忙而至,以致让我在慌乱中不断地印证我那近乎的绝望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绝望。
那天,父亲骑车载着我和田尊在操场上像飞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在我敷衍的欢笑声中我再一次感受着父亲的呼吸和心跳,以及他身体所散发的令我痴迷的味道。父亲竟再一次与我如此之近,近似于我躺在他温暖的身体里,却又那么若即若离。直到他停下来,开始教要我学习骑自行车,我才明白过来,这种光年一遇的亲密接触,原来也是昙花一现。
那天,我没有让父亲教我学骑自行车。因为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我早已经在别的同学那里学会了。平时,只要我学会了一样东西,肯定会在父亲面前炫耀一番,因为我会带着我的这种成就感和父亲给予我的诸如语言和行动的奖励做为交换。可唯独这次,我默默地一个人完成了学习。这在我和父亲朝夕相处的岁月里是多么叫人遗憾和悲伤的一件事情。
那天,我就那么一个人骑着父亲买给我的自行车,远远地把父亲和田尊甩在了空旷的操场上。我穿越马路,绕着村庄的街头巷尾骑了好几个圈,直到我骑累了才回了家。我要让父亲尝受他背叛我的滋味。我要让他知道,离了他,我也行。就和期末考试拿全班第一一样,我再一次用我的傲慢和不逊给了父亲猛烈的还击。
我以为,那天傍晚回家,父亲肯定会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或者埋怨我“你怎么把我和尊儿两人丢在操场上就不管了?”结果父亲没有问。父亲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翻,然后就站在原地注视着我将近一分钟。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那是我生命中最最漫长的一分钟。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而一秒一秒之间,我都能发现父亲表情的微妙变化,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心在翻腾。他是被我彻底击败了吗?他是在向我忏悔吗?亦或恰恰相反,他在内心里指责我,埋怨我?觉得我傲慢不逊,心机过重?
一分钟之后,父亲说了一句话,“你没摔跤吧,以后骑车慢点。”
我将我的头扭到一边,任由他再怎么盯着我,我丝毫没有想再看他一眼的意思。
那个暑假就那么极其沉闷地过去了。我和田尊没有上树抓鸣蝉,没有下地逮田鼠,田地里的作物生灵平安地度过了属于它们的夏天;随后秋天到了,硕果累累,大人们沉浸在秋收时节的一片繁忙中。以往这个季节我会坐在父亲的毛驴车上给他背诵古文,亦或是我躺在毛驴车上,仰面朝天地望着天边的月稍儿爬上来,等着点点星斗跳出来,然后一颗两颗地数给父亲听呢。原来这些都已经离我好远了。
接着冬天又悄然到来了,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积雪覆盖的院子里也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几何时,我与父亲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拌嘴,咯咯咯咯地笑,相互追逐嬉戏的身影却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那年冬天,外婆走了,我面对了人生第一次的告别。残酷无比。送走外婆,我的悲伤与卷缩在被窝里的孤单也伴随着母亲肚子的日渐隆大而更将强烈。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少年成长的烦恼吧。
每当父亲深深地将我注视,也每当我久久地将父亲凝望。我与父亲,那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的情感,便开始在我心中泛滥。他那胡子需要刮了,他的指甲是不是应该剪了。他的身体有没有瘦下来,他的腹肌是不是又多了一块出来?他的体温还是那么热热地,暖暖地吧。他的心跳是否超越我了?那颗红痣是不是又长大了些?他的丛林还和以前一样吗?没有我的抚摸,它也会自行的长大吗?
每当父亲注视着我,他那深邃的眼神便变得深不见底。这让我捉摸不透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父亲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让我一览无遗的父亲了。是因为我的傲慢不逊吗?我冒犯了他?他在责怪我?有好几次,他似乎已经做好了要和我说点什么的准备,甚至一次我明显感觉到,他以前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如既往的对我的关爱和温情就要释放出来,却偏偏就那个戛然而止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我成长的烦恼,却如此的定位准确,目标清晰。然而生活却偏偏要我在父亲那里驻足流连中又让我踏上那么一艘小船,在我回望那曾经一度充满欢乐和幸福的此岸的同时,也必须按照成长的轨迹,让我傲慢不逊却不由自己地向那个我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的彼岸行驶。我将不再父亲那里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