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等会儿,你老黑大爷好端端的没事儿说这干啥?他是对谁说的?”
父亲缓了一口气瞪着俩眼继续问我。
“他是对俺熊叔说的时候我在旁边玩听到的。”
我不明白父亲为啥一直拿眼睛瞪着我,就好像我知道西班这个人是犯了啥错误一样。
“看来老黑把关于那个西班的事儿都告诉熊小子了。我说打更的,俺家这个兔崽子还是个小毛孩子呢,他的话能有个准?可信不可信还两说呢。要不这样吧,打更的你也先别着急上火瞎猜疑,咱们也都先别声张,别去问老黑,等熊小子回来咱们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哦,那我先走了,我还得接着巡夜呢。”
更夫闷闷地说着,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
更夫一出门,父亲立刻从炕上跳起来就去穿鞋。
虎叔新奇地看着父亲问:
“你这是急着要回家睡觉么?”
“我回啥家啊?我睡啥觉啊?这都火烧屁股了我不得赶紧去找老黑啊?先把他拉过来问问那个西班是咋回事儿啊。”
父亲一边穿鞋一边说。
“那刚才你不是对打更的说咱们都先别声张别问老黑么?”
虎叔拿眼睛瞪着父亲问。
“那当然是用来骗老实人的瞎话啊,我在这边先稳住,那边再找老黑把事情弄清楚。如果老黑真是脚踏两条船,我就先让他做个决定,是要那个西班还是要打更的,如果他要打更的,咱们就帮他编个瞎话圆过去,如果他要那个西班,我就当着打更的面把老黑揍一顿撵走他,不许他再踏进咱们村子一步!”
父亲穿好鞋站在那挺严肃地说。
“哦,要是把老黑撵走,不许他再来咱们村。那你以后就打算和他绝交啦?我看你和他挺对脾气的,还挺可惜的。”
虎叔观察着父亲脸上的神色说。
“也不是,以后虽然不许他来咱们村,但我还是可以进山里去找他喝酒唠嗑啊。管不住自己胯裆里那玩意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像武木匠,那么喜欢到处睡女人咱也没和他绝交吧?再说我和打更的也不熟,犯不着因为这个和老黑绝交。但是我还是得说道他两句,既然他都有了那个叫什么西班的,干嘛还跑这来孙子似的讨好伺候打更的,他不是犯贱么?”
父亲说完径直开门走了。
虎叔发了一会呆,帮我把衣服脱光,然后掀开被子把我塞进了被窝里。
我刚躺下,父亲就拽着老黑开门闯进来了。
“我说豹子你到底想干啥啊?黑天半夜地闯进俺屋里一句话不说地拽着俺就往外走,一路上捂着俺的嘴还不让俺出声。整的跟打劫似的。那现在你说吧,给俺个痛快,你是想劫财啊还是想劫色?劫财的话俺钱包让俺塞进我住那屋的墙根旮旯里了,豹子你要多少你开口,我这就给你去取。要是劫色的话,死相的,想要你就说嘛,想要多少回俺都答应你。”
老黑嬉皮笑脸地对着父亲搔首弄姿了一下,弄完了自己在那抖着俩膀子嘎嘎直乐。
“你少在那给我嬉皮笑脸的乱得瑟!正经点!我有正经话问你!”
父亲很严肃地说。
“哦,有正经事儿啊?那好,豹子你等一下,让我收收心。嗯,好咧,我现在老正经了,豹子你有啥正经话可以正经地问咧。”
老黑端着一张黑炭脸特正经地望着父亲说。
“你给我说实话,那个西班到底是咋回事儿?”
父亲瞪着老黑问。
“西班?豹子你咋也知道西班呢?狗熊把那事儿也告诉你了?这个屁眼子不把门儿的死狗熊,咋啥事儿都往外说呢?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老黑自己在那念叨着。
“这么说,西班那事儿都是真的?”
父亲更加恶狠狠地瞪着老黑问。
“嗯,是真的。”
老黑点了点头。
父亲恶狠狠的眼神立刻变成了满眼的失望。
“老黑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咋能这样呢?亏我还在打更的面前给你打包票保证你会一心一意的待他好,可是老黑你……你咋就这么不争气呢?”
父亲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地望着老黑说。
老黑被父亲望的一头雾水,他委屈地摊着俩手说:
“豹子你把我整糊涂了,我咋不争气了,咋又让你失望了?”
父亲立刻摆了摆手很决断地说:
“行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老黑你现在就给我个痛快话吧,你是要老黑还是要西班?”
“我当然是要老黑啊。”
老黑鼓着俩眼惊讶地瞪着父亲。
“那你就不要西班啦?”
“一个死人我想要也要不着啊!”
老黑继续鼓着俩眼惊讶地瞪着父亲。
“死人?你说谁死啦?”
父亲也鼓起俩眼惊讶地瞪着老黑。
“西班啊。你不知道么?”
老黑继续鼓着俩眼惊讶地瞪着父亲。
“西班死啦?”
父亲也继续鼓着俩眼惊讶地瞪着老黑。
“嗯呐!”
“啥时候死的?”
“早几年就死啦!”
“……”
然后俩人鼓着眼睛对望了好一会儿,父亲忽然泄气地说:
“原来是个死人啊,早知道是个死人我费这么大劲干啥玩意啊。”
“我也纳闷你为啥不知道西班已经死了,狗熊他没告诉你么?”
“没有啊,这事儿不是熊小子告诉我的。”
“那是谁告诉你的?”
“打更的。”
“老陈?他是咋知道的?”
老黑又把两只眼睛都鼓了起来。
“你说梦话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喊西班,让人家听见了。”
“我说梦话的时候喊西班了?不应该啊,我咋不记得这几天我有梦见过他啊?”
“喊是肯定喊了,要不然打更的也不会知道这世上有西班这么个人。”
父亲很肯定地说。
“哦,那应该是,那我说梦话光喊西班的名字啦?没说啥让老陈误会的话吧?”
老黑担心地问。
父亲看着老黑那提心吊胆的神情,眨么眨么眼睛说:
“误会肯定不会误会,因为你喊的太花花了,打更的直接就确定你和西班有过那么一腿了。”
“真的?我在梦里都喊啥了?”
老黑明显有点傻眼了。
“你是这么喊的……”,父亲眨么着眼睛嘴角藏着一丝坏笑用很骚很浪的表情和声音说,“啊——,西班,西班……你……好大啊,你操的我真舒服……西班……啊……啊……操的再使劲一点……啊……再深一点……”
“啪!”
父亲正浪的起劲儿,一只尖头的棉袜子从炕上飞过来正砸在他的后脑勺儿上,父亲回头一看,虎叔坐在炕上手里抓着另一只棉袜子正作势还要扔。
父亲就笑着冲虎叔摆了摆手,弯腰捡起地上的棉袜子扔回炕上然后对老黑说:
“你差不多就是这么喊的。”
老黑鼓着俩眼瞪了父亲老半天然后无奈地说:
“死豹子你咋能这么不要脸呢?都这时候了你还闹。就算我在梦里真的会这么浪,老陈他也不会这样浪给你看吧?”
父亲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没这么浪也差不多吧,反正打更的已经知道了你和西班有过那么一段情,而且你还念念不忘的在梦里喊人家。打更的就有点闹心,跑我这儿来打听西班是谁。我和虎子对西班当然也是啥也不知道,可是俺家的这个小兔崽子说你对熊小子说过西班的事儿,还说你和西班好了有五六年呢。我就想着把你抓过来问问看到底是咋回事儿。因为我交代打更的先不要问你,先等熊小子回来问问到底是咋回事儿再说。所以我拉你来这的事儿也不能让打更的知道,所以才一路偷偷摸摸的把你弄过来了。现在老黑你把西班的事儿详细地和俺们说说吧,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叫西班的?人都死了你还咋梦里喊人家。”
父亲噼里啪啦的说完一大通,老黑呆了呆,然后用两只手捂在脸上搓了两把才有点无奈地把关于西班的事儿大概说了说,说完又发了会儿呆。
父亲就一脸嫌弃地看着老黑说: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我以为只有那些大戏里面闲着没事儿干的大小姐才会整天为了那些虚头巴脑的情啊爱啊要死要活的,你说你们一个个胡子拉碴土的跟树墩子似的糙老爷们咋也老扯这个。咱们大老爷们整天不就该脱了裤子上炕睡觉操媳妇造孩子,穿上裤子干活挣钱养媳妇养孩子,日子就该这么踏踏实实的过,你们老扯那些没用的干啥玩意?人都死了你还在那矫情地梦里喊人家,你说你有多恶心人。”
“我也没觉着我有多惦念他啊,谁知道我咋会在梦里喊他呢。”
老黑显得特无辜。
“再说人的日子要都过成豹子你说的那样,和猪有啥区别啊?”
老黑又不满地说。
“咋没区别?猪不用干活挣钱。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比我幸福多了。还有,那些猪大部分都是阉过的,它们哪有本事操媳妇造孩子啊。这点我比他们幸福多了。”
父亲瞪着俩眼和老黑斗嘴。
“我是说人总是需要感情的。说句不好听的,豹子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哪天虎子死了,我就不信豹子你不会想他!”
老黑有点较真儿了。
“呸!呸!呸!,老黑你胡说啥呢?好好的你别咒虎子,这事儿和虎子无关。”
父亲有点急了。
“狗屁不通的傻棒槌!”
老黑翻了父亲一眼,露出满脸特瞧不起父亲的意思。
“你不是傻棒槌那就自己去和打更的解释去吧,我还懒得管呢!你们爱咋地咋地!你也可以滚了,赶快滚!”
父亲往外推着老黑说。
“滚就滚,你别推我,你还推?!”
老黑一边嚷嚷着一边被父亲推着撵了出去。
“砰!”
父亲用力把门关上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帮你还帮出错来啦?还敢咒虎子死,虎子要真有个好歹看我不扒了你的一身黑皮才怪!”
父亲悻悻地在嘴里念叨着爬上了炕,一抬头他迎面对上了虎叔正瞪着他的眼睛。父亲堆出满脸的笑说:
“虎子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咱睡觉吧。”
虎叔动了动嘴还没说话,父亲已经刺溜一下扒掉了自己身上的大棉裤,然后穿着小裤衩对虎叔说:
“我不走啦,虎子你也别撵我,我都快困死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很快地钻进了被窝,又很快地从被窝里把棉袄扔了出来。
虎叔摇了下头,把父亲脱下来的棉袄棉裤收拾放好,关灯也躺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我是一直没睡着在犯迷糊还是我睡了一觉又醒了,反正我就在黑暗里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谁啊?”
我听见身边的虎叔坐起来边到处摸着灯绳边问。
“我啊。”
黑暗里老黑的声音闷闷地响了起来。
“哎呀,我刚才忘了插门呢,这是谁家的大狗闯进来了,咦,这狗咋还会说人话呢!”
父亲的声音紧跟着阴阳怪气的响了起来,紧跟着虎叔就拉亮了灯。明晃晃的灯光下老黑站在屋门口正哀怨地看着我们。
“老黑你深更半夜的不在被窝里和打更的学狗连蛋,跑这来装神弄鬼干啥?”
父亲从被窝里坐起来瞪着眼睛在那嚷嚷。
虎叔也坐了起来问道:
“老黑你出啥事儿了么?”
老黑先往炉子里填了几根柴禾,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有些疲惫地说:
“我刚才回屋后发现我刚给老陈做好的棉被,还有他的衣服裤子啥的都不见了。我猜是他都给抱回他那屋了。于是我就赶紧去找他。他那房子亮着灯,门却插上了。我在外面喊了几嗓子没听见回音他也没出来给我开门。我就爬到窗户上往里面看了看,就看见他耷拉着脑袋正搁屋里坐着呢。于是我就趴在窗户上大着嗓门把我和西班那点事儿都告诉他了,最后还告诉他西班已经死了好些年了,让他别瞎想。等我说完了他就回了我一句——天晚了,回去睡觉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完后他就把灯拉灭了。完后我就上这来了。”
“你不在你那屋好好地呆着睡觉,跑这儿干啥来了。你刚和我吵完架你都忘啦?”
父亲继续瞪着眼睛嚷嚷。
“我睡不着觉,心里头堵得难受,我一个人在那屋里呆不下去。”
老黑可怜巴巴地看看父亲又看看虎叔,就像一条被人遗弃的大黑狗。
父亲张着嘴有些惊讶地看了半天老黑,然后掀开盖在身上的半边被子唠叨着说:
“瞧你那点出息,哪还有个老爷们的样!你别在那傻坐着了,赶紧脱鞋上炕进来和我一被窝躺着,能睡就睡,不能睡我就陪着你唠唠嗑。放心吧,明天我陪你去找打更的,你们一个个都是老糊涂虫,和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啊。”
“哦。”
老黑很听话地脱鞋上了炕,扒光身上的衣服,穿着贴身的汗衫儿和小裤衩钻进了父亲的被窝。
“我先说好啊,我让你进被窝就是睡觉来了,你可不许打我的主意。屁股奶子鸡巴蛋,哪你都不许摸。你跟我屁股对屁股背靠背的睡。”
等老黑在父亲的被窝里躺好,父亲又唠叨了起来。
“你少废话!我现在没那心思!”
老黑呛了父亲一句。
“呦嗬!刚才还可怜的跟条没人要的大黑狗似的,咋转脸就想咬人了。”
父亲继续在逗弄老黑。
老黑翻了父亲一眼,脸朝墙不理父亲了。
虎叔笑了笑,拉灭了灯。
过了一会,父亲的声音在黑暗里又响了起来。
“我说老黑,你的屁股咋这么大呢?翘这么老高,咱俩之间都漏风。我记得夏天头一回见你的时候你屁股也没这么大啊。都说女人的屁股是被男人操大的,看来老黑你的屁股是被打更的操大了。看来打更的是真下力气操你了,这才几天那,你屁股就这么大了。”
“死豹子你给我闭嘴!还嫌我屁股大,你那屁股也不比我的小多少,难道你也被男人操啦?”
老黑愤愤地回击道。
父亲立刻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幽幽地说道:
“这还真不好说,自从上次我用胡萝卜把自己的后屁股门儿捅了之后,我就觉着我这屁股一天比一天大了。”
“哈哈哈……”,老黑爆笑了起来,“你个死豹子,不把我逗笑你就不甘心是吧,哈哈哈……”
我身边的虎叔也呵呵笑出了声。
我其实有点不明白他们为啥笑。
我觉着父亲说的是实话。
那一阵子他的屁股真的是眼瞧着被养的越来越大了。
大人们发笑的理由真奇怪。
我在心里感叹了一下,闭上眼睛睡了过去。